走在回村的路上,我心里不是滋味,刚才在县医院的病房外,我跟妻子吵了一架。妻子说:“父母要的又不是你一个,哪能啥都指望你?大民哥两口子真是会算计,人不出人,钱不出钱,倒自在!”我嘴里说:“孝不比兄,各尽各的孝。”但心里也免不了责怪起大民哥来。
细究起来,这一切都和村西头的那块地有关,要是我当初坚持不和大民换地,80多岁的父亲就不会到村东头的山上去,父亲不上山,就不会摔伤住院,我也不会因为父亲的手术费而犯愁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其实,大民哥现在村西头种的二亩水浇地,原本是我的。三年前的一天,大民哥说他想养猪、养牛,而他那地,水上不去,便提出想用村东头的三亩多坡地跟我换。要是换了别人,别说三亩,就是五亩,我也不会换。因为他那是坡地、旱地,而我那是平地、水地。可谁让我们是亲兄弟呢!于是,我心一软,就答应了。谁知,大民哥把地换到手后,猪圈、院墙、大门楼倒是盖起来了,但一头猪也没养,一粒粮也没种,年年一地蒿草。对此,村里人说他“忘本”,父亲骂他“造孽”,我也心疼每年少打了几千斤粮食。但他只是笑笑,也不解释,任凭土地荒芜。
一年前,大民草拟了一份协议,说是“地,换就换了,谁也不准后悔”,并让大福、二根作为中间人也签了字;半年前,一条高速路要从村子经过,恰好征用了他的地……
刚才在医院时,妻子逼着我回村找大民借钱。我嘴里答应着回村,但我并不想找大民,而是直奔我儿时的伙伴、现在的村主任二根家。
我刚在二根家院中石桌旁坐下,二根就拿了个文件夹,一脸不快地进了门。他把文件夹往我脸前一摔,愤愤地说:“太不像话了,一点信用都不讲,这不是丢咱村的人嘛!”
过了一阵,二根才坐下来。他一边招呼媳妇给我冲茶,一边说:“对不起,三娃,我说的是大民。你说说看,公示也公示了,合同也签订了,可今早要动工时,大民和媳妇却坐在挖掘机前耍赖,说是钱赔少了,非要给他加钱不可!”
大民是我亲哥,二根是和我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,我只有听的份。见我一言不发,二根便问我父亲的手术做了没有,还有什么困难,我一一作答,同时希望他帮我打听打听,看谁准备在县城买房,帮我把那套刚装修过的新房卖了。
见我起身要走,二根让媳妇取来一张银行卡给我:“先给咱叔做手术,我改天进城去看他老人家。”
一周后,二根打电话给我:“三娃,快回来,有好事!”
我笑道:“是不是有人要买房子?”
二根说:“房子又不是烧饼,哪能说卖就卖!你快回来,真有好事!”
二十多分钟后,我便到了二根家。二根把我按在凳子上说:“现在有人要给你钱,你要不要?”
我问:“有啥条件?”
“只要你签个字就行。而且,签字后不能反悔!”
我说:“是不是大民同意借我钱了?”
二根撇了撇嘴说:“你做梦吧!上次他挡住不让动工,我去做他的工作,你猜他咋说?他说,五十万元只够给儿子在县城买房子,装修钱还没着落,他还想再买辆车。我跟指挥部的负责人说了,决定暗地里给他再增加10万元,结果,头一天答应的事,第二天开工时,他又要求再加30万元,还纠集其他征地户一起闹。无奈之下,指挥部决定改变原有线路,从村西改到了村东,你的地被划在了范围里。”
我一听高兴极了,当即在合同上签了字,又从车里取了两瓶酒,与二根喝起来。
我们正喝着、聊着。这时,一个年轻媳妇慌慌张张地跑来说:“二根叔,大民叔两口子打起来了,你快去劝劝吧!”
二根问:“好好的,打啥架?”
那媳妇说:“大民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听说要征地分钱,大老远地跑了回来。听说高速路又改线了,就又哭又闹,寻死觅活的。大民叔两口子你埋怨我、我埋怨你。一个把杯子摔了,一个把电视机砸了!”
我和二根忙起身往大民家赶。远远地,就听见屋里吵得正凶,女的说:“都怪你干哥,要不是他说会算卦,说三娃的地是块宝地,早晚能发家,我们还用得着换地吗?”男的说:“要怪只能怪你太贪心,要不,60万元都装到布袋里了!”女的说:“你有本事把地换出去,就能把地再换回来!”
一只脚已经跨进大门的我,不知该进还是退:这,能怪地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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